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眨眼，我从事土地管理工作已二十个春秋了，很多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已渐渐忘却。然而，那次全国农村宅基地登记发证工作中发生的一幕却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三座坟”，那“金桥沟”，那“废坑”，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仍历历在目……
那是1992年盛夏的一个夜晚，我和小吴在五天阴雨绵绵的考验之中异常艰难地完成了整个锣厂村四个组二百四十三户的宅基地调查登记发证工作。处于对我和小吴的感激，锣厂村委会已精心备好酒宴为我们庆功，熊书记一再挽留和劝说：天快黑了，那金桥沟又险，又怕，又长，得三四个小时才出得去。看着背包里湿漉漉的几套衣服，望望已破的几乎无法行走的球鞋，想想所长安排的蒋家坡村的工作任务，算算夜里十二点可以走回所里，便和小吴决定不吃庆功酒。挣脱熊书记的强留后便立即启程回所。
在攀上牛王头，绕过熊家嘴，下到金桥沟时天色已渐渐暗淡。远处的群峰似巨蟒，近处的树桩像魔鬼，不知名的鸟飞来窜去，老鸹哇哇地乱叫，黄昏下的金桥沟是那样的幽深和恐惧，夜像一只巨蟒慢慢吞噬着大地。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瞄瞄小吴也是一脸的恐惧，说实在的我有些后悔，要是不走，现在可能正在推杯换盏，畅叙着成功的喜悦。
不！也许上帝正在考验我们，想想蒋家坡的工作，我们毅然坚定了脚步。
“快到严家坪路口了吧！”小吴怯怯的问道：“嗯！。”我应声说，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土堆，脑海里立马闪现道听途说的“三座坟”。传说这个路口曾“迷死”过很多人，我们细细斟酌，先要过巍然耸立的“三座坟”，再攀爬悬崖间侧身才能过的山崖，还要过一脚宽的“金桥”。这样的地方能不“迷死”人吗！“远怕水，近怕鬼”，此时的陌生对我和小吴来说就是最大的宽慰和帮助。我和小吴相互鼓励着，终于艰难的通过了“三座坟”。
一路无言。恐惧让我们不敢说话。山谷中漆黑无比，一片沉寂。山边的岩屋因幽深而越发显得黑暗，好像暗夜张着的满目狰狞的大口。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来飞去。就是那样小的生命，就是那么一点点亮光，也给予了我们心灵的慰藉。鼓励着我们继续迈进。
说怕水，水就来了。轰隆隆的叫过不停，两边是高高的悬崖，前方一条河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已无其他路了，只有淌河！我们睁大眼睛，借着黑与黑的对比，卷起裤腿，手挽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方探去，水没膝盖，偶尔齐腰，我们下身全湿透了。探着，淌着，水深了，就折回，再探，再走，终于淌过了两道湾，到了对岸，爬上了对岸山边的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是一条沿山而建的渠，渠里是高不可测的山岩，渠外边是浓密的荆棘，再外又是河滩。渠埂很狭窄，宽不足三十公分，因人迹罕至长满了杂草。我们弓着背，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有只手电筒该多好啊！我想，下次一定给所长提个建议。一阵风卷来，山上有朽木断裂的声音，四周充满着恐怖。我俩一言不发，小吴在前走，我紧跟其后。我多想他在后，我在前啊！我生性胆小，虽然我个头比他高，年纪比他长，“也许是他引着我。也许是我护着他”。一路行走，我老感觉后背凉凉的，总感觉有人在我后面跟着我，是脚下生风，抑或是拖泥带水？就这样走着，突然，我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我失去了知觉！片刻后，我努力挣扎，可我好像站不起来了，勉强仰起头，只看到盆口大的微弱的光，是不是我掉“天坑”了？。“小邓，你在哪？你在哪，小邓？！”我隐隐听到小吴在焦急地哭喊，“你快救我，你快救我”我使劲的喊叫。小吴寻着声音趴在坑口急切问我咋样。几经周折，我终于被救起，小吴安慰说我们歇歇再走。原来，我掉进老百姓造火纸用的废坑了。废坑还残留着石灰、竹麻等渣子。那火纸可是专为死去的人烧的钱币。当地人比喻那个坑就是“地下银行”了！
拐过一道弯后，有隐隐约约的灯光，终于见到人家了，应该快到山沟出口了吧。我们顺着灯光的方向摸过去。这是一家依山而建的土坯房，单家独户，窗户里挤出一点昏暗的灯光，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竟然没有犬吠猪哼的声音。夜依然是那么深沉，周围还是那么寂静，就连那灯光也是静止的。静的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喘气声音。借着微弱的灯光，这是一栋当地称为“三间带一朴水”的土房，很粗糙，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主人家境可能不是很好。
“家里有人吗？”没有回音，“家里有人吗？”，小吴再次敲门问道。还是没有回音。突然，窗子里的灯光消失了，我们正在纳闷，“吱呀一声！”两扇木门突然开了，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探出头来，颤微微的手里举着一盏煤油灯，借着摇曳的灯光，老人约七八十岁，蓬乱的白发下一张满是皱纹干瘪的脸，表情木讷，微弱的声音中透着沙哑，嘴里嘟哝着什么。我们惊呆了：“老人家，你们家里有火把吗？我们要赶回镇上去”小吴怯怯的问道：老人摇摇头。转身离去。片刻，只见一双瘦如鸡爪般的手捧在我们面前，我们吓的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原来她手里抓的是一把板栗，“你们吃点吧！这是我自己产的”“谢谢您，不要！不要！”我们推辞道。逃命似的的跑了，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老妇人。尽管老人的外表苍老的让人害怕，可她是善良无私的。
离开老人，我们加紧了速度，约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大渠口”，踏上了主干路--欧兴路。远远地能看得见集镇闪烁着的灯光，那里定是一片辉煌。凌晨一刻我们终于回到了单位。
二十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改变了，我从懵懂少年走到了不惑之年，从过去的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从乡下人变成了城里人，每每回忆起这一段，或许是“金桥沟”的经历让我学会了坚持、坚强和坚韧。而老妇人的善良和无私更是我人生成长路上的指路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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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天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