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到来，又迎来了采挖野韭菜的大好时节。随着几场细如牛毛的春雨，悄无声息地落入泥土，复苏了万木，催发了闲花野草，山野里二荒地里碧绿的野韭菜一古脑地钻了出来。

周末穿上运动鞋，骑上自行车，径自直到郊外的二荒地里，踩踏着因春雨滋润后而松软的泥土，去采挖那葱翠的野韭菜。头顶蓝天白云、脚踏黄土地，呼吸清新的空气，放眼望去，清溪河两岸高高低低的坡地上，满眼盛开着的油菜花，一片金黄，此时采挖野韭菜也无非是寻找儿时的童趣，权当应景而为，倒不如说舒缓一下久居写字楼沉闷的情绪。

二荒地里的野韭菜还真不少，土地湿润，采摘也不需要什么工具，只是用手攥紧野韭菜的根部，轻轻一扯，大如小指头的白如珍珠般的野韭菜头连同根须上的泥土都被带出，然后就到山涧的溪水旁，一兜一兜的清洗，清清亮亮，回家晾干，或煎炒鸡蛋，或腌制发酵，做成酸菜，要不就直接细切，拌上辣椒面加香油，开水和匀，成为吃馒头和大米饭的下饭菜。

野韭菜有着惊人顽强的生命力，能在瘠薄的土壤中不怕干旱，不怕孤独，在寂静的山地里或是怪石嶙峋的石缝中兀自根深叶茂的生长、使其浓绿茁壮。多少年来，野韭菜好像注定要承受被人们遗忘的命运，它们一直在荒野的毫不起眼处默默地生长，到了秋季，它那伞状的一朵朵洁白小花，逐渐变绿，籽渐渐变黑成熟，这些籽一旦秋风吹落，四处飘散，很快就又生根发芽，开花结子，它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地生长着、繁衍着。

要说真正采挖野韭菜，是在70年代末期家境贫困的少年时代。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能吃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奢望。初中寄读在离家3里开外的店垭中学，生活老师给我们学生一人发一个从外地购回的土陶钵，把自带的玉米或者是大米、红薯、土豆之类，放入土陶钵中，一天三顿放在学校大蒸笼格子里分班级蒸煮，到了开饭时间，学生排队有序走向食堂，一双双明亮的小眼睛快速的寻找自己做了记号的土钵。那时候的学校不供应炒菜，学生食堂只负责蒸煮盒饭，无论家庭条件好与坏的各年级学生们，一律吃的下饭菜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普遍的菜基本上都是腌制的各类酸菜，要不就是炒鲊胡椒或是臭豆豉。春上上学，带菜到学校最多的就属大红的辣子面拌合野韭菜了，装菜的器皿多是玻璃罐头瓶子或是栽种香菇的玻璃菌种瓶子，还有远处同学盛菜的小木质扁桶，瓶子和扁桶自然被菜塞的满满，严严实实，这样的腌菜一吃就是一周，也不会坏掉，要是遇到夏季，家中的父母便会隔三差五地往学校送菜。

小时候我们采摘过很多的野菜，如山竹笋、香椿芽、地米菜等。寻采山竹笋要跑到路程很远的扦担沟河，一去就是一整天，天不亮就走，天黑才归，两头不见天，回来后还要连夜剥去笋衣，非常辛苦，也很耽误学习时间；掐香椿，要爬到很高的香椿树上，将刚冒出来的椿树上的嫩芽摘下，椿树的树枝不绵缠，不注意就会因身体的重量，折断树枝，人从树上掉下，大人们一般不让小孩子们冒这个险；挖地米菜必须要带上铁匠打制的小铲刀，小伙伴们总是嫌麻烦，因此春上采野菜最多的就是采挖野韭菜了，安全、简单，大人们放心，而且野韭菜春天雨后数量多，极易寻找、采挖。

参加工作后，在城里可以尽情地吃着机关食堂里的白面馒头和大米饭，有很多的菜肴就着馒头和米饭，野韭菜也就吃的很少了。春天一到，一种儿时采挖野韭菜的思绪，就不自然的迸发出来了。于是夫妻两口就带着7、8岁的女儿，也如我儿时一样，寻采山地里的野韭菜，品尝一下这春天的味道。就是这看不起眼的野韭菜，让我从此记住了我父亲、母亲终年的辛苦劳作，哥哥、姐姐们艰辛的生活，体验到了人间的苦与乐。我儿时的小伙伴，在春天里跨着竹篮子，在蓝天下，在山坡上，在河边，在田野里恣意疯跑，相互追逐嬉戏。有时候一轮红日从薄雾中升起，我与同伴们顺着山脊背追赶，任何烦恼与愁云都抛到了九天云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下，农贸市场上，摆满了成把的野韭菜，花上5元钱，就能买回两把，回家如法炮制，却怎么也吃不出儿时的滋味。我寻思并不是野韭菜的味道有了改变，只是这举手而得的野韭菜里，没有了我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一起劳作采挖的影像，也没了小伙伴们嬉戏打闹的印记。

春天里采挖野韭菜，已经成为我的一种情结。如今，充实富裕的生活，有没有野韭菜作为餐桌上的菜肴，已经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不能消除对已过世父母的遥远记忆，也不能清除与儿时伙伴们结下的永存友谊。野韭菜，我衷心的感谢你，你让我记住了父母的爱，兄弟姐妹的情。

就在油菜花开的季节里，桃李怒放的时刻，武汉大学读研的女儿在空间里写到：很想念儿时爸爸妈妈带我挖野韭菜的时光，想念野韭菜的味道。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一段采挖野韭菜的普通经历，便让她和我们都记住了家和乡情，记住了飘香的野韭菜味道，无论离开家有多远，永远割舍不下的是我们浓浓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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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