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马良镇云旗山村,幼时就近读书、渐长后外出求学乃至成年后入职上班,一次次行走在离家与回家的路上,回家的路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读小学时回家的路是一条土路。我的家离小学有十里来路,每天早晨天不亮母亲就起床给我炒一碗油盐干饭,饭炒好后才喊我起床,我匆匆忙忙吃完饭背着书包就往学校跑。到学校后上课一天,只有到了傍晚才能放学回家。中午的饭是母亲提前烙的干面馍馍,等到放学的时候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是还有那么远的路等着我。这是一条唯一回家的土公路,路面凹凸不平,甚至还有许多被车压的深深的凹槽,走过一个弯又走过一个弯,还是一眼看不到家。为了早点回去吃饭,我就不停给自己加油打气,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家了。如果是遇到雨天,路就更难走了,一脚下去全是泥,想走快点泥巴就会甩到身上、脸上,等回到家连鼻子、眼睛都没有了,整个一个泥人。有时候运气好的话也会遇到一辆手扶拖拉机,运气更好一点的话就会遇到一辆“神牛25”,这两种车是在公路上唯一行驶的车。手扶拖拉机没有车棚,好心的司机遇到我们就会停下,让我们一个一个爬上车厢里,然后蹲下,用手牢牢地抓住车厢四周的栏杆,如果不蹲下抓牢的话,很可能就会被颠簸摔出去,那是很危险的事。拖拉机像老牛一样颠簸前行,路面大坑小凹,“心把子”几乎都快要被颠簸掉了,但就是这样我们也愿意坐在上面,因为不需要我们走路,省很多力气,还可以早点回去吃饭。“神牛25”驾驶室是带车棚的,我们可以坐到车棚里面,虽然也颠簸,但比手扶拖拉机要舒服多了。这条回家的路一走就是五年。
读中学时回家的路是一条沙子路。上初中在镇上,家离学校有二十多里路,每个星期回家一次。每个周日下午我就带着母亲炒的菜(主要是保存期较长的干菜之类的),顺着一条沙子公路往学校走,二十多里地,全靠两条腿,还背着重书包,一般都得走上几个小时才能到校。到校后还来不及缓口气,就得去上自习,晚上一挨着床就睡着了。等到周五下午的时候,我们才放假回家,还是沿着那条沙子公路走,回家的路基本都是上坡,虽然感觉很吃力,但一想到回家就能吃到一顿肉,脚下顿时就有了力气。这条路上能看到汽车和客车,如果手中节约的有一两块钱还是可以坐班车回家的,不过公路弯道多,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不要几分钟就能把我转晕了。晕车是很痛苦的,因此,大多时候我还是选择步行,虽然腿受点罪,但比晕车要好很多。后来,父亲为了方便我上学,积攒了好久给我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那可是我向往已久的。上学的时候大部分是陡下坡,加上路面又是碎石子,下坡减速带刹车的时候,车轮在沙子上一滑,一不小心就会连车带人摔在地上,手上、膝盖上一层皮就没了,那种疼真是钻心的疼。然而,纵然再疼还得强忍着爬起来,骑着车继续往学校赶。等到放假回家时,这个时候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回到家衣服早已湿透。这条回家的路一走就是三年。
读中专时回家的路是一条水泥路。读中专在市区,家离学校有一百多里路。每到暑假或者寒假我们才能放假回家,先要从市区乘坐客车到县城,然后从县城转车回家。这条路是一条水泥路,一到冬季,回家途中有几处高海拔的地方,只要稍微下点雨,路面立即就结冰,只要你的脚挨上去就别想站起来,人都站不住,客车就更别想通过了,只有在路面上垫上土才能勉强通过。如果碰上鹅毛大雪,这条路就被封了,有时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等到路通了的时候,还不一定能买到票,过年回老家的人都很多,每次都得很早去买票,去候车室等车,能坐上车那就算是很幸运的。回家的路虽然只有70多里,但却需要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左摇右晃,加速减速,等回到家,苦胆都快吐出来了。这条路一走又是好几年。
如今回家的路是一条高速路。参加工作几十年了,如今回家一趟那是很轻松的一件事,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家。从县城到镇上是高速,从镇上到村里一半是柏油路,一半是水泥路。之前的土公路变成了水泥路,沙子路变成了柏油路,水泥路变成了高速路。这在那个年代我们是根本无法想象到的。不仅如此,我还自驾着小车回去,平整的水泥路旁,青山白云下掩映着一座座白墙青瓦的精准扶贫房,从深井抽出来的自来水清澈甘甜。一路经过,父老乡亲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停招手和我打招呼。现在回家的路就是一条幸福路,不晕车,不颠簸,不怕下雪,回家的路上是一路欢歌。